第108章 往事梦回寒露重_代人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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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往事梦回寒露重

  天气微微泛凉,副官递上来温好的一壶陈年老雕。杨汉辰忙起身接过酒壶,示意副官下去,亲自为顾无疾师父和何文厚长官斟满酒。

  清风徐来,何文厚向顾夫子打听着胡子卿在山上读书的近况,忽然怅然说:“我和明瀚弟有缘如今日,还多亏了当年子卿的纵横之才。”

  一句不经意的话,反勾起汉辰的一阵惊悸。他不明白为什么何长官忽然提起当年胡子卿四下龙城力劝他易帜归顺中央的往事。那时他和子卿都是年轻气盛割据一方的少年将帅。时隔十年不到,这当年迎接他归顺“何家王朝”时,曾摆酒赏月的秦水河,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胡子卿左右逗趣的热闹,只剩了他形影相吊了。汉辰也不由得神伤,但他很能压抑自己的情绪,所有的伤感都没流露在外表。

  “想想也要有近十年了。”何文厚余光中扫了眼汉辰,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汉辰的眼睛。但汉辰对这个话题还是不接茬,只顾恭敬的给顾师父斟酒布菜。

  “汉辰,你不必管我,也别拘礼。今天不过是你我师徒三人出来闲坐赏月。”顾无疾说。

  何文厚又问:“听说子卿这些日在学下围棋,有师傅如此高深的黑白高手为师,子卿定然棋艺大长。”

  顾无疾抿口酒轻捋长髯笑了说:“子卿吗,棋艺也只限于此了。他下棋全然不留后路,多一步也不肯多想,‘性使之然也’,怕是再聪颖也不会有多少精进。”

  “听说明瀚师弟的棋艺高深,是先生的得意门生。”何文厚不失时机的夸赞着。汉辰浅笑说:“汉辰这两下不过是雕虫小技,若说师父的真传,还是我那故去的七叔了。”

  “明瀚过谦了,听说师弟之棋技,深谋远虑,布局做到左右逢援、滴水不漏、深不可测。怕也得益于师父所说的‘性使之然也’。”

  汉辰沉吟般思量着他的话,抿嘴一笑,不等他答话,何文厚说:“不知道何时有兴讨教一盘?”说罢呵呵的笑着意味深长的凝视汉辰的表情。

  汉辰帮何文厚斟上酒说:“总座过谦了,汉辰的棋不过是幼时多背过几本定式、残谱罢了,纯是谬传谬赞。汉辰这点旁路左道的功夫,又非正统的路子。也就同子卿去较量几局讨个便宜罢了,岂敢跟总座面前献丑卖弄?”

  何文厚拉了汉辰刚松放了酒壶的手说:“师父,戒尺呢?”

  汉辰一愣,脸色笑容散去,顾先生也莫名其妙的端了酒杯停在半空。

  何文厚笑了问:“早说今天只有师徒,哪里又出了总座了?该打该打!”

  汉辰这才会意的腼腆一笑,抽回手。

  听两位徒弟打了半天哑谜,顾夫子借了酒力开口说:“秉章,你的话也不全对。这自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说法,就是几百年不管什么朝代也动摇不了的。你既然是汉辰的长官,他尊你是他的本分。”听了夫子一本正经的话,汉辰还是浅笑了不语,喝着碗中的莼菜汤。

  又听顾夫子说:“汉辰么,老夫看他长大的。‘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老夫看他错不了眼。他不过就是这闷葫芦的性子,对谁都如此,当年在他老子面前也没少为这个吃苦,但大是大非上他是把持得住的。这个老夫有信心。”

  “这个自然,名师才出高徒。”何文厚笑道,“眼前就有我们两位高徒了。”何文厚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汉辰”顾夫子转向汉辰说:“你去问问船家,这船能不能开去河道转个来回?”

  汉辰知道夫子这是故意支走他,同何文厚有避开他的话要讲,就知趣的应声出去。

  顾夫子对何文厚说:“秉章呀,老夫知道你支撑华夏的穹庐是举步维艰,如今又狼烟四起,真是难为你。”夫子示意何文厚先别插口,又说:“老夫听了你适才同汉辰的问答,又回想到那夜在龙城听你们的过话。老夫只想劝你一句,这驾驭不好驾驭的良驹,方显为大将者的英雄本色;如汉高祖般驾驭各有千秋的文臣武将,才显一代君王的气度。杨汉辰的才华,是天生的灵秀与后天的锤历数十年锻造出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乱世治军临阵,盛世治国安邦,此人都可有大用。这不是为师自夸徇私。只是,汉辰他个性深沉,若想他同子卿那样率真平实怕是难。对子卿,话不点透怕他也不爱多想;对汉辰,怕点透的话他也会往不点透的话上去想。就是思虑缜密深如寒潭,但如能才为我所用,也不失为妙事。秉公看然否?”

  何文厚笑笑称是。

  汉辰上了岸同张继组说了顾师父的建议,张继组嘀咕道:“这种小事也要你杨大司令亲自跑腿?这老东西还真有些倚老卖老了。”

  汉辰笑笑说:“怕他跟总座有话说,当了我不便。”

  “呵,那话题不是子卿就是你了,顾夫子还有别的什么话题需要背你?”

  “伙计,你晚走一天,我让你见见我新收的干儿子,那戏唱得好!《挑滑车》,那吊毛,还有~~对,我还给他新做了身大靠,那金银线绣的,你猜花了多少钱~~”反正要留时间给何先生和顾师父说话,汉辰就听张继组眉飞色舞的闲侃。

  “不是前年在小荀家见的那个小花旦了?”汉辰问。

  张继组讥笑了说:“那个,我腻了。送你家小弟了。”话音未落,见汉辰沉下脸,忙笑了轻抽了自己嘴巴说:“我的不是,混说了,那个娇娇,他的孪生哥哥不是在西安同子卿搅进过黑衣社的那桩无头官司吗。小云劝我留心避嫌了,怕沾了什么‘赤’字说不清。而且那孩子个性太张狂,不够香媚,也不识趣。哪里及我现在收的这个‘小子都’美艳又识得眉眼高低的。”

  说笑一阵,汉辰看看表,大步回了舱里。

  汉辰回转船舱时,正欲开口,顾夫子的话锋却直接转向他:“汉辰,”顾夫子一脸正色的说:“自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是到哪里也改不了的。”

  汉辰不知道师父要教训什么,只能恭立着聆听。

  “这做臣子、部下的,若每每做事都让长官费心猜虑,你说该是谁的不是多些?”顾夫子突如其来的质问,汉辰目光随眼珠游离片刻,正欲作答,何文厚已经抢话说:“先生,你别误会了,明瀚他~”

  汉辰面色中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当然是下属的不是。”

  顾夫子似乎对这话并不满意,又训斥说:“为师希望你这话发自心声,这行事深谋远虑要看对谁。行军打仗、运筹帷幄,处事深沉干练自然是好;可对自己的尊长也时时玩耍起心计,怕就离逆臣贼子不远了。这点上,胡子卿要本分明理得多,对自己人说话处事从来是澄澈入水,~”

  听先生褒奖起子卿,汉辰心想,若不是子卿清纯如水,何至于今天在金丝笼中生不如死。想着,嘴角微挑的带出一丝嘲弄笑意,说了句:“师父教训的是。”

  顾夫子目光锁定在汉辰身上,沉默片刻,终于拍案震飞酒杯:“你不服?”

  汉辰垂手恭立,“汉辰不敢。”

  “先生。”何文厚忙来劝解,他没从汉辰的话里听出任何不妥的意思,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顾夫子骂道:“秉章你是不知,他这副打擂台的神色几十年不变。先时为了他这口服心悖的神色不知道吃过多少打,他分明就是心有不服。”

  汉辰退后一步,一抖前襟直跪下聆听训示。上船欲来摇船的船工见了这场景,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些有头脸的人物,直吓得知趣的退了下去。

  “师父,”何先生劝阻说:“适才的话,学生记住了,只是明瀚他言语中绝无冒犯之意,先生明察。”

  见顾先生沉默不语,何文厚来到汉辰身边,说:“师父要罚,那文厚定陪了师弟领责。”说罢作出撩衣欲跪的姿态,被顾先生慌张的喝止住,转对汉辰说:“你起来吧。”

  何府的小洋楼,汉辰是第三次来。虽然他一再推托去住招待所,但何文厚坚持要他同顾师父都搬来何府暂住。虽然张继组直对汉辰讲,这是多少人羡慕而不得有的殊荣,但从来泾渭分明的汉辰却觉得不自在,尤其是他头天走进那间曾是胡子卿专用的客房时。

  客房的布局纯西式,汉辰放下行李就听仆人说这间房是胡司令当年来西京经常住的房子。汉辰不由四处看看,房间很大,极尽奢华,西式小壁炉上的石案上还有尊石膏马头像。过廊墙上错落的钉着许多小相框,估计都是在何家经常作客的亲友的生活照。但其中几张胡子卿的照片跃然眼前,尤其是那张胡子卿站在壁炉前的沙发边那张照片,坐在沙发上一身长衫悠闲的翘搭着二郎腿的何总座牵拉着子卿的手。如果不认识的他们的人,一定觉得这该是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庭生活写影。汉辰看得有些心酸。

  “这是子卿四年前刚回国时住在我这儿的那段日子照的。”汉辰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何文厚的声音吓得心中一抖,自顾神伤的他居然没留意何先生的进来。他猜是房门一直大开,何先生路过门口时见他对了过廊的照片发呆才过来。

  “总座,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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