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雀翎台_艳刺萧绝傅少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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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雀翎台

  第三章雀翎台

  萧绝跃出窗外,正与从房顶翻下的绝影打个照面。

  他本能按住腰间软剑,绝影却对他视而不见,径直去了院内一间厢房,把门合上。

  这对主仆当真古怪。

  勉强凝聚内力,萧绝纵身跃出别苑,沿来时路悄然溜出沈家庄,回到暂居的客栈。

  他盘腿坐在榻上运功,依然毫无起色,不由焦躁,抬眼便见悬于床头的画像,画中人俊眉修目、顾盼神飞,似活了一般。

  此人表面看似翩翩侠义君子,内里不过是个言辞轻浮的浪荡徒。

  萧绝扬手欲将画像碎为齑粉,却因内力不济,画像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终撞在墙上,摔落在地。

  他挥熄烛火,躺在榻上,闭眼尽是傅少御以血拭唇的画面。

  辗转难眠,他又下床踱至墙角,弯腰将那副画像拾起。

  只听当的一声轻响,被摔裂的半截画轴掉在脚边,有粉末状的东西从断裂处漏出,洒在他的指尖。

  萧绝重新燃亮蜡烛,捻了丁点粉末放到鼻下轻嗅,没有任何味道,再放到舌尖舔了一下,面色骤沉。

  他又将整幅画拿到烛下细细查看,这才惊觉,不止画轴两端与内部,便连画布上都有细碎粉末。

  极为单薄的一层,烛火下状似墨中杂质,若非凑得极近,根本不会发觉。

  他虽不擅毒,却也笃定他内力凝滞皆因这些粉末而起。

  萧绝双手撑着桌案,俯视画卷上的男人,回想起他煞有介事搬出的那套药人说辞,低声笑了起来,浅似琉璃的右眼弯成月牙儿一般。

  好一条会扯谎骗人的舌头,真想割掉。

  他将画卷抛至空中,剑影寒光闪过,画像顷刻间被碎成无数纸屑。

  翌日清晨,他便提剑去沈家庄外守候,伺机再次出手,这次他绝对会毫不手软割破那人的喉咙。

  只是傅少御迟迟不肯现身,萧绝却收到踏仙阁一连三封飞鸽传书,急召他回阁。

  他置之不理,只待取下傅少御首级再行返回。

  等内力恢复至八成时,他欲主动出击,傅少御身边那个如幽灵般的护卫突然现身,给他捎来口信:“我家公子说他知你感念他赠药美意,但实不必当面致谢,请回。”

  萧绝冷笑:“既然他不肯受我谢意,那便你来替他。”

  绝影不与他多作纠缠,躲过一剑,便施轻功纵身离开。

  萧绝在后紧追不放,袖箭“嗖嗖”射出几道,绝影左闪右避却还是被钉中左臂,眼见前方一片柳林,正是甩脱追杀的好机会。

  他穿林拂叶,如鬼似魅,刚抽出嫩芽的柳条晃荡成十里碧波,扰了萧绝视线。

  不过眨眼功夫,便再寻不到绝影下落。

  萧绝扬手一斩,震荡剑气竟将一株碗口粗的柳树拦腰折断,他杀人取命从无失手,如今却被傅少御连番戏耍,岂能不气不恨?

  他没再回平川沈家庄,绝影轻功绝顶,却故意示弱引他出城,傅少御定已趁机离去。

  路上抢了匹马,萧绝星夜兼程赶回蜀中不至峰,踏仙阁便建在此峰最高最险处,上接云霞雾霭,下连叠翠层峦,仿若人间仙境。

  可叹这仙境,住的并非九天谪仙,而是群杀人不眨眼的鬼面罗刹。

  只要你付得起足够的筹码,给得出足够动人的理由,踏仙阁便能帮你杀神弑佛。

  萧绝此次失手而归,本想先去刑堂领罚,只是人还未至踏仙阁下的山门,便隐约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他拾级而上,没多久便看到路边叠放了一堆无头尸。

  有些尸体尚新鲜,血流不止,将山石台阶染成红色。

  走进踏仙阁时,正有几人在往外搬运尸体,头颅亦不知所踪。而平日他练剑的那株黄桷树下,一片血泊还未干涸。

  “哎呀呀,”唐筠一身青衫站在剑阁二楼窗边冲他挥手,“你怎么才回来?这几日的热闹你错过了大半。”

  萧绝状似随意拈起两片绿叶,抬眸一瞬,飞叶直袭唐筠面门。

  唐筠闪身避开,再回眸时,萧绝已跃上二楼近至身前,软剑直刺咽喉,唐筠忙挥扇格开,但脖颈还是多了道细长血痕。

  他暗自心惊,若此剑再深一寸,自己必死无疑。

  “你这是做什么?”

  唐筠纵身跃出窗外,二人在飞檐青瓦上交手数招,兵戈声引来众人围观,却无一人出声制止。

  萧绝不作解释,招招欲取唐筠性命。

  唐筠苦极,扇骨尖刺纵然再利,却也无法在寒霜软剑下强撑太久。

  “纵你不顾同门情谊,却也该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吧!”

  衣袍被软剑割破,唐筠手中折扇疾速旋出,萧绝后仰避过时左眼的布条松脱,飞旋折扇在那抹幽蓝眼瞳中映成一道漩涡。

  萧绝以剑撑地,软剑弓出一道弯弧,他借力拧身立于飞檐之上,剑尖直指唐筠。

  “画像有毒。”

  “毒?什么毒?”唐筠收回折扇,形容狼狈,面露不解,“我若给你用毒,你岂能活到现在?”

  “还想狡辩?”

  萧绝随手挽了个剑花,清风微荡,飞舞发丝下,两眼一浅棕一深蓝,摄魂夺魄似的妖。

  “悄无声息散我内力,再遣我去行刺傅少御,唐门主此招借刀杀人用得高妙。”

  唐筠一怔:“你也被散了内力?”

  萧绝手腕一转,寒霜发出铮鸣之音,唐筠赶忙将折扇挡在身前,急道:“你可看见那些无头尸?都是内力散尽后被割下头颅的。我也一样,现在还未全然恢复,不然怎会在你剑下如此难堪?”

  怕他不信,唐筠指向院中众人,挥手道:“你等快帮我解释啊!”

  “是!唐门主所言非虚,前几日确有杀人魔混进阁中,专割门主的脑袋呢!”

  “唐门主可是最后一个了,萧绝你莫要乱来。”

  “对啊,见咱们自相残杀,真凶指不定伏在暗处窃喜呢。”

  “哦?专取人头颅?那你的脑袋……”萧绝双眸微眯看向唐筠,苍白面容忽绽出一抹艳丽之色,“我便帮那人割了。”

  “你怎得不信?!”唐筠疾退,纵身朝阁主所在的雀翎台奔逃。

  他暗自叫苦,当初就该随便指个什么人领了送画像的差事,这样今日也不必像躲疯狗一样仓皇狼狈。

  被萧绝盯上,哪怕自己暂时保住性命,也只怕以后在踏仙阁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要尽快脱身,反正他在这鸟不拉屎的不至峰也待够了。

  雀翎台在不至峰顶,地势险峻,修缮的台阶陡峭狭窄,极为难行,唐筠平日最烦的就是要来这里参拜议事,只是今天这条逃命路,他觉得格外亲切,甚至有几分想哭。

  “那画我真的全程没有动过啊!萧绝你冷静点好不好?!”

  唐筠边扬声大喊,边挥扇打落身后飞来的暗器,眼见前方就是雀翎台,急忙高呼一声“阁主救命”,同时脚下不稳,摔落高阶,狼狈滚到萧绝脚边。

  “我委实冤枉!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当真没有心吗?!”

  唐筠一声急呼,寒霜剑停滞一瞬,便被一石子打歪。

  唐筠趁势爬起,使出全力纵身一跃,躲在突然出现的人身后:“阁主救我!”

  阁主崔玉书年逾六十,两鬓花白,一袭广袖白袍裹住清瘦身躯,仙风道骨,倒不似做了多年杀人越货生意的。

  “你可知错?”他沉声问。

  萧绝抿唇不语,崔玉书把躲在身后的唐筠拽出,推到他面前:“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不敢忘,”萧绝双目空泛冰冷,“杀人先诛己,诛己当剜心。”

  唐筠见势不妙,先发制人,两袖扬撒大片粉尘,趁机钻入路边葱郁树林,林中隐约闪过几道黑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萧绝转身欲追,却听崔玉书叫住了他:“不必去追,你跟我来。”

  握剑的手有一瞬间收紧。

  他收剑垂眸,跟着崔玉书进了雀翎台。

  “近日踏仙阁中不太平,你离开这几天,连损六大门主、二十影卫,唐筠若是也死了,那踏仙阁就乱了。不如放他一条生路,给他扣个帽子,也算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崔玉书负手前行,说完瞥了身侧萧绝一眼,“绝儿以为如何?”

  萧绝收紧拳头,指甲近乎嵌入掌心,淡声道:“很好。”

  “你不问我为何不查真凶?”崔玉书道。

  “义父自有考量。”萧绝敛目,站在寝殿外不肯前行。

  崔玉书站在门内,对他招手:“因为那些人,是我杀的。”

  萧绝无动于衷,山风从身后扑来,如墨青丝轻盈飞卷,腰间忽然一紧,软剑被除去,一道白色长绫缠卷他的腰身,将他拽入寝殿。

  “老规矩,绝儿没有忘吧?”

  腰间白绫倏然撤回,萧绝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面无表情地将衣服一件件褪去,然后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只布满瘢痕的手钳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缓慢抬起。

  萧绝幽幽抬起眼皮,异色双瞳倒映出那人苍老而扭曲的面孔,紧接着,“啪”的一声鞭响,前胸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疼。

  崔玉书的目光扫过年轻肉体上纵横遍布的新旧鞭痕,问:“绝儿可喜欢?”

  “喜欢,”萧绝面色如常,声音染了山风的凉:“请义父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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