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郭语)_带着凉冰星际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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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郭语)

  第三节一九六三年的冬天,据气象部门报#,新疆准噶尔盆地南部的石河子,气温曾下降到摄氏零下三十**度,气候异常寒冷。到了来年春节,仍然是寒#滚滚,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呵气成霜,滴#成冰。此时的联合加工厂,经过去年夏粮、秋粮、油料进厂,已是原料充足,仓满垛圆。眼下厂里工作就是磨面、榨油,保障该地区的粮油供应。每年一到这个季节,搬运排的工作每天除了保证车间磨面、榨油进料和厂里成品销售装车外,就是去打扫卫生,清理积雪,相对地来说,#比新粮进厂季节清闲一些。然而此时,“四清”运动也随着春风一起过了玉门关,刮向辽阔的新疆大地,包括“兵团”。至于“四清”运动到底是“清”些什么,当时我们谁也说不清,总之是关于阶级斗争方面的事情。“阶级斗争”作为一种政治规范的管理学说,仿佛两年前在内地就已经听说了。不过新疆因为地处西北,隔着一#阳关,大山重重,黄沙漫漫,天高皇帝远,故而这个遍及全国的“运动”姗姗来迟,以至于到了一九六四年春,在石河子才见动静。即便不来这场运动,厂里也会对我们这些“盲流”进行审查,这是当时政治上必不可少的程序。早在去年“劳动管饭”三个月的试用期里,厂政治部门已经开始对我们排队#底并向每个人的原籍所在地发函去信进行外调,试图查出问题,找到“毛病”,准备对我们一些人进行“清理”。只是当时唯恐影响厂里的夏粮、秋粮进厂工作,所以才拖延到今春。在“四清”运动还没有全面开展之前,就首先拿我们开刀试点了,以此作为联合加工厂“四清”运动的前奏曲。此时厂里保卫科也忙了起来,今天找你谈话,明天找他索#交待材料,似乎非#在我们中间找出几个阶级异已分子不可,弄得大家诚惶诚恐,人人自危!新疆是和平解放的地区,单位上除了一些主#领导属于纯粹的人民子弟兵(即一九四九年解放军进疆官兵)和少数的支边青年外,其余全是“杂牌军”,或“九?二五”起义,或“劳改新生”,或“自流”来疆人员还有解放初期从沪、苏、杭等城市弄来的妓女。但他们这些人中又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那就是看你的家庭出身如何,即“地富起义”与“穷苦百姓起义”不一样,“地富盲流”与“贫下中农盲流”不一样,同是“劳改新生”的又分“高阶级新生”和“低阶级新生”也是不可等同视之。他们或土生土长,或解放前后进疆已是根深#固,不像我们新来的“盲流”,由“劳动管饭”刚转为职工,再也经不起风吹草动了,稍有不慎,就会有被敲掉饭碗的可能。搬运排的气氛一下降到与大自然的气温相似,大家感到寒气#人,我们只有小心翼翼地埋头#活,保持缄默。一九六四年二月,刚好过了春节,突然在一天早上,我们还没有起床,厂保卫科#事齐志勇带着警卫班的两个持枪战士,冲进我们宿舍,将正在睡觉的潘云和一个外号叫“糖葫芦”(姓唐)的两个四川籍“盲流”叫醒,喝令他们快速收拾东西,然后带着他们爬上停在厂门口的一辆卡车,飞速地开往乌鲁木齐,乘火车押送回原籍。至于因为什么问题,当时我们都不得而知。后来略知一二,如潘云年纪轻轻,高中辍学回乡生产,在#活中曾与生产队长发生争执,一气之下,由川北跑到新疆谋生。现队里#求联合加工厂将其押回原籍,交于他们监督改造。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潘云也真的被押回故乡劳动改造去了。后来再也没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但唐XX被押回“天府之国”,到了家乡几个月后,竟然又跑回联合加工厂,并找厂里算帐。理直气壮地讲他没有问题,当地政府不#,公社又说谁把你送回来的你就找谁去。于是他又跑回新疆,去时一个人,跑回来时却变成两个人,因为他在老家顺便找了个老婆,决心一同“自动支边”,扎根边疆,建设边疆。刚回来厂里不管,他就带着女人一#去厂办公室“泡蘑菇”,死皮赖脸地缠着厂里给他们饭吃,给他安排工作。好在社会主义社会有一条明文规定,不让饿死人。最后只好给他们报了户口,又解决了唐的工作。只因为他的出身好是个“贫下中农盲流”,否则,就另当别论了。后被人们传为笑话。自从潘、唐二人从新疆被押送回原籍后,我们大家忧心忡忡,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紧接着厂保卫科又是紧锣密鼓地对我们进行调查,看来又#对我们采取新的措施了。一天傍晚,长着落腮胡子,一脸横#的保卫科齐#事跑到我们单身宿舍,找我去保卫科谈话。到了办公室他交给我两张白纸和一支蘸#笔,让我写出来疆之前在口内的所作所为。然后他将门带死,把我关在里面转身离去。此时机关已经下班,其它房间黑灯瞎火,一片寂静,我突然感觉到这不是保卫科在关我的“禁闭”吗?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了。但是为了说明自己是清白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应该主动配合组织上的调查。我只好趴在灯下,伏在桌子上将我的家庭出身,社会关系,自小学到高中二年级辍学十余年的经历,以及后来户口迁移到西安没能落户,乃至如何流浪新疆等等,一五一十地招来,交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避免组织上对我误会,而被认为态度不老实,那就更难说清了,从而招来更大的麻烦。当时中国是重视这一套的,不管走到大江南北,还是长城内外都是一样。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楼#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房门被打开,齐#事进屋里发问:“你写完了没有?”“刚写完”。我将写得密密麻麻的两张纸的材料递给他。他在灯下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然后说:“怎么没有把你在学校‘反右’中同情‘右派’的事情写出来?”他脸色难看,态度生#。当时我脑袋一懵,有点紧张,这可是足以置人于死地的问题!回答#:“让我再想一想。”“你先回去,过两天一定#把它向组织上交待清楚。”我像一个被释放的犯人,跌跌撞撞地走回宿舍,这时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回到宿舍,同屋的工友早已熟睡,鼾声如雷。但我躺在铺上仍然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很#,思绪万千,想起了我的童年――五二年母亲病故,我成了孤儿,其后孤苦伶仃艰难求学的曲折历程,以及在六零年的饥荒中被迫辍学,便成了一个既无工作又无家可归的无业青年。为了活命,前往西安投奔亲戚,却又不能立足,而从西安形单影只地流浪大西北……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侥幸我由“收容所”来到联合加工厂,但#了不到一年,又凭空冒出祸端――厂保卫科找我谈话,让我交待在五十年代学校“反右”中所犯的同情“右派”的错误。当时同情“右派”就是同情坏人,同情反革命,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我就是长一百张嘴也无法说清楚!我想前想后就是没有想到,在我辍学三年后的母校――亳县二中,曾经担任过我们高中语文教员兼班主任的“恩师”、“秃顶”颜,竟然不顾为师之#,为发#私愤,再次采取当年学校’反右’中他惯用的伎俩,朝他的学生――一个流落到西北边陲戈壁沙漠中的流浪青年背后#来了毒箭(向我所在单位寄来了诬陷材料)。这支毒箭由淮北平原发出,凭借着“四清”运动的东风,穿越中原、西北五省,西出玉门关,直抵新疆石河子联合加工厂,#置我于死地。不久前,厂保卫科不是将潘云与“糖葫芦”押回家乡“天府之国”了吗?这也许就是我的下场。但我的老家在哪里?何处又能容我栖身?我惆怅,我彷惶,一无所措。难#我真是个“煞星”,就这么晦气吗?不知#还#“煞”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在二十世纪的四十年代,自我出生就因为日军侵华的战#开始流浪。自幼随母流落重庆,流落南京,流落北平,流落上海,流落福州,流落台湾、流落舟山……而后返回大陆。没过两年母亲病故,我成为孤儿,灾难重重。在六零年三年自然灾害中辍学,户口迁移西安不予落户,过期作废成为一个“黑人”,连活命的口粮供应都没有。无法活命,无法生存,无奈为了谋生我又开始流浪,最后孤注一掷闯新疆,在石河子被“收容”,被农八师联合加工厂招用,才有饭吃,有了一个“窝”。然而仅仅#了不到十个月,现在又##什么“四清”(政治清、组织清、历史清、经济清)。很有可能在这次运动还没有全面开展的时候,我们有一部分人就会被清理。厂保卫科今天不是已经找我谈话了吗?这就是山雨#来风满楼的前兆。别人被押回原籍还有个家,如果我被押送回口里,我的家又在哪里?何处又能收留我?我也可能再次流浪,但又能流浪到哪里去呢?此地虽距边境只有几百公里,但我无心去做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还能脱离地球吗?飞向月宫,又唯恐高处不胜寒!这时我又想起了那首我爱听而又不敢多听的歌曲:不#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何方?为什么流浪在他乡?流浪,流浪,流浪,…………………………………每当我听到这支歌的时候,就会引起我的悲伤,它那动听而又凄凉的曲调,更会让我热泪盈眶……想来想去新疆之大,仍然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最后我又一想,你想得再多又有何用呢?因为当时何去何从都不是由自己所能决定的。末了我又学起了阿Q“妈妈的,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管明日喝凉#。”于是就迷迷乎乎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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